弘嘉帝还在哀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神光泫然，将食指抵在他发白的嘴唇上，轻声道：“陛下，莫要再求了。陛下乃黄帝后裔，承天之命，九五至尊，莫要在人前堕了威仪，好么？”
她将背挺得很直，灯影下，宽大的嫁衣愈显空洞。从钟衍的角度看去，恰好看见她乌黑的高髻和纤长素白的脖颈。
她一向是这样的，单薄、却倔强，宛如名剑，烈火浇铸，绝不折断。
钟衍的冷笑声在她背后响起，而后，神光被人猛地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忧愤交加地转头怒视钟衍，奋力想要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桎梏中抽出，钟衍却不知缘何，攥得更紧，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腕骨捏碎一般。
神光终于隔着多年的时光，第一次直视面前的这个人。
他俊美深邃的面庞上仿佛罩着寒霜，那双眼尾微挑的丹凤眼里戏谑褪去，转为一种刻骨的寒冷，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深沉而隐忍。
年少时他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行事乖张，近于不择手段，数年后再见，间隔血海深仇，自然不会变得更宽容。神光都知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终于忍不住，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问他。
钟衍却不答她。
他只是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示意亲兵将弘嘉帝带到他跟前。
而后——
微微俯下身，用一种和煦得让人坐立不安乃至毛骨悚然的语气对弘嘉帝道：“陛下何出此言？臣实在惶恐。臣此番勤王来迟，还请陛下恕罪，但请陛下再劳碌几日，臣自当亲自奉送陛下回到建康，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我……我……”转变太突然，弘嘉帝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神光，希望神光替他决断。他虽孱弱愚钝，但也知道眼前这个叫钟衍的男子应当就是当年被父亲设计翦初的大将军钟尚的儿子，如今的荆州刺史。
钟尚的从弟，也就是钟衍的叔父钟易在钟尚和其子钟破虏赴宴身亡后便率众起兵，因钟尚的赫赫战功，一时间从者如云，一度占据数座州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