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内灯火难歇,仆役不知第几次向碗内添尽浓茶。
陈交接过盖碗,掀开茶盖,喝了一口茶,苦涩直蔓延到心底,教人再生不起倦意。
他细细地品下这一口浓茶,便将盖碗放下,合上茶盖,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抿出一个笑意来,一边收回手一边说:“眼下幕后黑手已然抓获归案,此人乃泗水街安杨戏班一角儿,名唤丁木。丁木与前不久受孔鹤折辱而亡的戏女梨花有旧,故而对孔鹤怀恨在心,才有今日的戏码。”
“不知这算不算是水落石出,”他看向大理寺丞吴闲,“吴大人。”
吴闲道:“丁木已画押签字,承认他的一切作为。”
柳仪修坐在一旁,独自将那杯苦茶全部饮尽,才对陈交开口道:“丁木行事极端,他有罪。而令郎所为便是全然无错的么?便构不成罪么?”
陈交把一只手臂搁在桌沿,从容道:“据尸检所呈,孔鹤体内含有过量的催/情药物,且这药物内含了有毒物质,这才是他的死因。”
“至于犬子……”陈交将手臂放下来,低头抚着衣袖,说道,“犬子性顽劣,骄奢淫逸,是家中看管不周之故。”
“竟是如此么?”柳仪修把茶碗放到桌面上,说道。
屋门被叩响。
有吏胥在外面唤:“吴大人……”
待吴闲走出屋,陈交才把头抬起来,柳仪修又接着方才的话说:“若是如此,岂不是牵连出相大人之责了?”
陈交收敛了全部的表情,沉吟良久,说道:“本相操劳国事,鲜少将目光置于府上诸子琐事。如此说来,的确有本相之责。”
柳仪修便把目光收回,沉默着不说话,背脊挺得如木板一般直,整个人看起来刻板至极。
陈交的右指在袍中轻微捻动,面上笑道:“柳大人,心如明镜这便已是足够,表面上又何必事事较真?丁木为何会出现在此,你我心知肚明。而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为何人,你的心里就当真没有猜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