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沉吟片刻,像是问他,又像自言自语:“那容国在哪儿?”
有些发愁,地府与人世隔绝得很,当面一家独大,谁知道那楚国是哪年冒出来的。
小乞儿沉默片刻,道:“..我..我不知道,这里一直都是楚国。”他有些紧张,手不自觉地护到肚子上来,馒头已是吃了的,反正是绝不可能吐出来。
下一秒,便见那一身流转星光般的黑衣男人又靠近些,揉了揉自己脏兮兮的头发,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两个馒头径直塞进他怀里。
乞儿用力地握住馒头,在雪白的面皮上摁出一道道黑灰的指痕。
临枢神君站起身来,时也,命也,他不愿多事乱人命格,最多也只能这样了。
“有人知道!”乞儿见他要走,急切道:“神仙庙!逃出去的人都在神仙庙!他们里面好多外邦人,什么样人都有!他们肯定有人知道!”
脏兮兮的一只手紧紧捏住馒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临枢的衣摆,如同抓住一根稍纵即逝的救命稻草。
这几个人要的消息,神仙庙中是否有人知道,他也不清楚,但这人一走,自己的馒头定然也保不住,那些暗巷中藏着好多穷刁之徒,各个都虎视眈眈...要活着逃出去,要去城外,这个城里的人都是疯子!都是疯子!
按照乞儿的指引,他们确实在郊外寻到了这么个小庙,里边全都是逃出的难民,衣衫褴褛,再瞧瞧庙中,门户大开,满地尘灰,案倒炉破,四处连个神像也无,实在看不出原先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小乞儿坐到庙中便开始大口喘气,慢慢解释道,此是楚国的一处边陲小镇,方圆百里,俱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只此处独一份绿洲,来往商队,俱依仗于它,其中商贸及各国利益交错复杂,莫可名状,近年更是摩擦不断,战乱不休,不日又逢开战,前线缺乏军力,要知道,打仗都是拿命填的,皇亲贵胄不愿意去当那炮灰,有钱的有权的只要与官字有丁点关系,都有千百种法子不上战场,可怜见的,剩下的就只好从无权无势及连把利刃防身都无的平民下手了。
临枢神君化作个与他们无二的惨败模样坐在其中,听他们说话,挂着副浅薄的同情,风一吹,便要散了。
而乞儿正在真心实意地哭,他哭一个小少年,哭得眼泪将脸上的尘土上抹出一道又一道泥印子,只听那少年哽咽地述说着,说他被父母卖给守城官,替换他的儿子去上战场,他还小,实在怕死,费劲千辛万苦地,如今逃是逃出来,可他又担心起父母,他这一走,交不出人又该怎么办呢。
旁边个胖妇人轻声安慰他,拿衣服袖口给他擦眼泪,粗布把那鼻头擦得红红的,却还是止不住泪。
他们活不了的。
官兵于城内步步紧逼,咫尺之外却懒得管,他们都知道,这都是些此时逃得、彼时逃不得的乌合之众,外边尽是逶迤连绵的黄沙戈壁,树皮粗糙难剥,四处荒芜凋敝不说,无粮缺水是真真悬在头顶的刀,逃出去的若晚些回去,早晚几日内也是要饿死的。